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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4章 番外一(一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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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4章 番外一(一更)

回到了家,在自己的小院子裏窩著睡覺,荊無命也沒有睡得更安穩一些。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裏,去了衣裳,盯著自己腰腹間蒼白的那一道傷口看,血線本來已稍微愈合了一點,他下午洗完澡,又裹了一層繃帶,現在,繃帶上滲出了血。

他有點怔怔地盯著這傷口。

昨天晚上,他自己傷害他自己的時候,簡直連看都沒看一眼這傷口,完全懶得管,今天,只是被羅敷註意到了,只是被羅敷惡趣味地摁了摁,這傷口卻突然多出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,令他的雙目完全挪不開。

他有點失控似得伸出了手指,抹掉了蒼白皮膚上的一點血,然後垂下頭,把血珠給吞吃下去。

姐姐知道了……她知道這傷口是他自己劃傷的,唔……

荊無命瞇起了眼睛,就這麽大剌剌地躺在了榻上,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自己腰腹之間的傷口,令那種尖銳的皮肉之苦不斷地鞭笞著他,他的臉上卻全無半點表情,荊無命瞇著眼睛,好似陷入了沈思之中。

一般來說,荊無命很少使用大腦去思考。

他在武功方面,從來都是一點就通的,自十四歲起,姐姐就再也沒有給過他任何武功上的建議了,憑借狩獵的本能,他一路走到了今天,根本連一個習武之人會遇到的坎兒都沒遇見……並不需要去思考。

至於人情世故方面……唔,荊無命這三個字和人情世故沾邊麽?

所以,他的大腦裏就是塞滿了姐姐,值得思考的事情也只有她而已,荊無命躺在榻上,把自己變成了一尊臥倒的石雕,很久很久都沒有動。

半晌,他慢慢地擡起了手,又舔了金鈴鐺一下。

在姐姐心裏,他還是最特別的那一個。

荊無命再一次確認了這個事實,感到有點滿足,覺得和姐姐這樣一直下去也很好,能一直呆在她身邊……就只有他們兩個!

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,他的身上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,令幾縷頭發黏在了他的脖頸之間。他掀開被子,低頭看了一眼,面無表情,隨手抓過褲子套上,就這麽走出屋子。

他的院子裏除了一片幽篁之外,還有一口甜水井,夏天的時候,玲玲就會把姐姐想吃的瓜果切好放在小甕裏,吊進井裏沁得冰涼涼,有時候也會沁烏梅飲或者荔枝膏什麽的。

荊無命順手抓過了井邊的木桶去打水,打上來水之後,就這樣從自己頭上直接澆下去,初春的天還有點寒冷,他赤著半身,不管不顧,連著給自己澆了三桶水,連皮膚也被凍到如同魚肉一樣白的時候,他這才扔下木桶,濕淋淋地轉身回屋,用大汗巾把自己擦幹凈。

換了衣服,腰間別上了劍,荊無命擡腳出了竹塢曲水,朝芙蓉香榭走去。

一般這個時候,他都會和她待在一塊兒吃早飯的。

然而,今天卻有些不一樣,今天芙蓉香榭中居然有客人來,羅敷正坐在堂屋之中待客,瞧見他來,招招手道

:“小荊,來坐我身邊。”

荊無命擡腳進來,就坐在了羅敷身邊,羅敷招了一下手,玲玲端著盤子進來,給他送了茶和點心過來。

荊無命的嘴裏叼著一塊小點心,這才瞧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那客人。

這是個英英玉立的白衣公子,身上穿著一件剪裁精致,用料講究的雪白衣裳,五官俊美如雕塑,神情淡漠恍若高臺神像,無悲無喜,甚是矜貴出塵。

荊無命的目光平平無奇地從這人身上掃過,一點兒也沒做停留,又落在了羅敷辮子裏編織的小黃野花上,發起了呆。

羅敷道:“小荊,這是九公子。”

荊無命把眼睛艱難地挪來,又落在了這個“九公子”身上。

九公子道:“在下宮九。”

羅敷道:“九公子,這是我的義弟荊無命。”

宮九平靜地點了點頭,對荊無命道:“你姐姐鞭法很好。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羅敷詭異地沈默了一下。

荊無命:“…………?”

我姐姐鞭法很好這件事,還需要你告訴我麽?

室內的空氣有一瞬間的沈默,宮九在他自己造成的沈默氛圍中泰然自若,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摸出個寶匣來,打開放在桌上,淡定地道:“為謝姑娘救命之恩,特送來極樂宮玉蟠桃一枚,聊表寸心,還望笑納。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羅敷挑眉:“……救命之恩?九公子言重了,就算沒有我,你也根本不會死。這禮未免太重,還請收回去吧。”

荊無命盯著宮九瞧,總覺得這人有哪裏怪怪的,但是又說不上來……救命之恩,姐姐曾救過他的命麽?

這讓荊無命的心裏浮起了一點微妙的不高興,因為他也是姐姐救回來的。

宮九的表情仍是淡淡的,無悲無喜的樣子,平靜地道:“沒關系,這本來就是給你的,救命之恩是我上門拜訪的借口。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你這麽直白的麽?

她的餘光瞥見了身邊的荊無命,他的臉上全無半點表情,好似冷酷漠然到了極致,只有羅敷知道……這家夥腦子裏現在一定已經亂掉了,完全不明白宮九這幾句話在說什麽,但是又本能的生出了警惕之心,像是警犬的兩只耳朵突然一下全豎起來了一樣。

笨。

真的很笨蛋。

羅敷不免覺得有點好笑,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來,目光又放在了宮九身上,宮九從剛才開始,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就一直瞧著她,有一種詭異的纏眷感。

羅敷……羅敷當然知道他在纏眷什麽,因為他口中的那個“救命之恩”……當時的情況真的非常抽象。

上個月,荊無命離開之後,羅敷自己也出門溜達了幾天。

她晚上吃撐了,半夜就用輕功在屋頂上飛來飛去,突然聽見旁邊的樹林裏穿來一陣痛苦難耐的聲音,她吃飽了撐著,就過去

瞧了一眼,結果就看到宮九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在地上打滾,一看見有人過來,就癲狂地喊:“打我!抽我!快打我!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羅敷本來想裝作沒看到,但是對方已經朝她爬過來了。

羅敷有點嫌棄地看了他一眼,隨手甩了一鞭子,重重抽在此人身上,他的口中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喟嘆,整個人紅得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蝦子,捱了一鞭,他還不過癮,繼續朝羅敷蛄蛹過來。

羅敷氣笑了,道:“你還沒完沒了了是吧?”

宮九:“打我!快打我!”

羅敷看都沒看他一眼,隨手又賞他一鞭。

因為不大想看見更炸裂的畫面,她收辮之後,沒有理會宮九癲狂的罵聲和哀求聲,擡腳就走了。

這事情對羅敷來說只能算一個非常抽象的插曲,結果一個月後,今天一早,他送了拜帖過來,要謝謝她的“救命之恩”。

宮九雖然變態,可是……玉蟠桃它真的太香了啊!

既然他這麽說了,羅敷就毫無心理負擔地收下了,緊接著,宮九就提出要和羅敷“討教幾招”。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羅敷板著臉,道:“你的算盤珠子蹦到我臉上了,收斂一點!”

被毫不留情叫破打算的宮九淡定異常,居然當場發起了呆,思考了一會兒,接著勾搭她:“你想不想學化骨綿掌。”

這勾搭的理由不得不說,下了血本。

羅敷挑眉:“化骨綿掌?這功夫不是早就失傳了麽?”

宮九道:“我會。”

羅敷雙手抱胸,有點心動。

七年前,她為了失傳的武林絕學如意蘭花手,不惜與成名十多年的“龍鳳雙環”上官金虹對上,七年後的今天,這化骨綿掌嘛……

想要。

武功秘籍,對於武林高手來說的誘惑力,比什麽都大。

羅敷果斷地道:“那就謝過九公子了,還請九公子在羅園中小住,明日,咱們切磋武功。”

玲玲道:“九公子請隨我來。”

宮九:“哦。”

宮九無悲無喜,矜貴出塵地飄走了,過了一會兒,他卻又從回廊的那一頭出現了,重新擡腳踏進了芙蓉香榭的堂屋。

羅敷正在和弟弟一起吃早飯呢,詫異地道:“九公子怎麽又回來了?”

宮九淡定地說:“迷路了。”

羅敷:“…………”

荊無命:“…………”

荊無命越來越覺得這宮九很不對勁了,他嘴裏叼著點心,死灰色的目光陰沈沈地盯著宮九,殺氣慢慢地蠕動了出來,好似什麽不可名狀的觸手一樣,扼住了宮九的咽喉。

很少有人能受得了荊無命的殺氣,通常情況下,他只要看別人一眼,那人立刻會覺得渾身都泛起惡寒的感覺,他的殺氣蠕動起來的時候,更是令人渾身寒毛直豎,憋悶到無法呼吸,甚至想

要嘔吐,許多人被他這麽一嚇,甚至會當場倒地,嚇得涕泗橫流。

宮九……宮九安然不動的站著,臉上泛起了讓荊無命看不明白的一抹紅色。

荊無命:“…………?”

荊無命的目光更陰沈了,還多了幾分焦躁。

宮九淡定地又從摸出一個匣子來,慢慢打開,推到了羅敷面前。

羅敷一瞧,竟是一朵醉酒楊妃,紫粉重瓣,花朵兒低垂,好似雲鬟微墮,醉態雍容。

初春三月,那裏來的牡丹花兒?再細細一瞧,這醉酒楊妃分明連半點香味都無,微風拂過,花瓣如蟬翼般輕顫——原是一朵以假亂真的真絲燙花。

宮九淡淡道:“這個襯你。”

羅敷微微一怔,正要說話,宮九卻已飄然而去。

荊無命:“…………”

荊無命: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荊無命眉頭緊鎖。

不對勁……的確有哪裏不對勁……這個宮九,他有一種很惹人討厭的感覺,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……?他為什麽要對姐姐那麽說話?

他的大腦中亂糟糟的,總覺得自己應該明白這是怎麽回事,但是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。

荊無命:蚊香眼,gif

羅敷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,問:“想什麽呢?”

荊無命陰沈地說:“不喜歡他。”

羅敷:“九公子麽?”

荊無命點了點頭。

姐姐的臉上露出了頗為玩味的笑容,讓他有點看不明白。她沒有解釋,順手抓起了那朵放在匣子裏的真絲楊妃牡丹,在自己頭上比了比,問他:“好不好看?”

荊無命:“…………”

荊無命不喜歡九公子,當然也不喜歡九公子送的東西,可是……

他盯著羅敷,嘶啞地說:“姐姐好看。”

羅敷“噗嗤”一聲笑了,道:“我是問你花兒好不好看,配上墮馬髻一定很美,是不是?”

荊無命堅持說:“姐姐好看。”

吃過早飯,羅敷照例去練功,練的是《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》。

《大悲賦》乃是西方魔教的不傳之秘,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,正是因為練了此功,才能練就一身詭譎的護體霧氣。玉羅剎被羅敷殺死後,《大悲賦》就落到了她的手中,羅敷聰明絕頂,武功天賦奇高無比,其自身的性格,又與《大悲賦》的心法十分契合,進步起來一日千裏。

只是她畢竟十分年輕,內功底蘊不足,內功這樣的東西,是急不得的,只能靠日覆一日的運功來慢慢積累。

饒是如此,七年的時間能練到第八層大圓滿,她也已是站在江湖食物鏈最頂層的人物了。

大悲賦的心法,講究順從自身欲望,初學還不覺有什麽,等習到第八層大圓滿,即將突破之時,羅敷總覺得自身的情緒與欲念十分激蕩,每每練完,總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才能慢慢恢覆。練了大悲賦之後,她才明白為什麽魔教是魔教,也好似

有點明白……為什麽那種仙俠小說中的魔教妖女一般指的都是合歡宗之類的地方。

算了,這問題腹誹再多也沒什麽意思……

她近來打算突破第九層,身邊沒有可靠的護法可不行,所以她等著小荊回來之後,才開始繼續修習功法。

羅敷和荊無命一起進了練功房,羅敷坐在蒲團上打坐,運起了體內經絡的內力,荊無命像是一桿筆直的標槍一樣,就站在她身後,隨時警戒著一切外來的幹擾。

有宮九這外人在,羅敷不想在此時閉關突破,只是日常運功打坐了兩個時辰,又同弟弟一塊兒用了午飯,玲玲過來回報說九公子找不到了,好像是迷路了……羅敷不大在意,只說別管他。

當天晚上,月色很好,荊無命又陪羅敷從酒樓回來。

二人慢慢地在園子裏散步,荊無命沈默地走在她的旁邊,目光不自覺的被她晃來晃去的大辮子吸引。

姐姐的雪頸微低,因為喝了酒,她的臉上浮起了一層醉人的酡紅,一直延伸到了脖頸上,消失在了衣襟裏。

不知不覺,他已經比姐姐高這麽多了。

兩個人坐在了月下的藤織秋千椅上,羅敷今天多喝了幾杯酒,一躺下去,整個人就沈沈地靠在了圓弧狀的椅背上,閉上了眼睛。她的大辮子垂了下來,像狐貍尾巴一樣,輕輕地自荊無命的手背上劃過,帶起了一點奇異的瘙癢滋味。

荊無命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痙攣了一下。

他慢慢,慢慢地靠在了椅背上。

姐姐不勝酒力,似是已昏昏沈沈地小憩了過去,他死死地盯著她鮮妍的紅唇,喉頭忍不住滾動了一下,又無法自控地擡起了手,含住了他腕上紅繩上墜的金鈴鐺。

姐姐不知道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麽,有點不安地顫抖了一下,雪白的脖頸處黏上了一點烏發,額上的碎發也貼在了面頰邊,有點釵橫鬢亂,帶雨梨花般的美感。荊無命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種侵略般的快樂,他感覺自己好像正在捕獵姐姐——

捕獵……捕獵姐姐……

好像捕獵她…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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